荀彧听了,只是微微而笑,复又看向其他青年才俊,仍是慢声而道:“诸位公子对‘富贵’二字还有什么不同的理解吗?”
场中众位儒林后进子弟闻言,不禁都愣了。曹真刚才的回答已是清晰明了,这“富贵”二字不做此解还能如何?
育贤堂上顿时静默了下来。良久,却见曹植亦是举手一礼,待荀彧颔首同意之后,才起身施礼答道:“启禀令君老师,依植之见,‘不取于人’方可谓之富,‘不屈于人’方可谓之贵。不知植的理解如何?还请令君老师赐教。”
“唔……好一个‘不取于人谓之富,不屈于人谓之贵’!”孔融一听,在贵宾席上已是一声赞叹脱口而出,“曹三公子这番释义当真是堂皇正大,颇得儒学义理精髓啊!”
王朗、杨俊等听了曹植这话,亦是拍掌赞赏不已。
荀彧暗暗心道:这曹植的释义已然接近义理真谛了,也难为他儒学素养精粹,否则绝不能理解到这一步来!细细玩味他这番释义,曹植自身所具王者之才的气概已然四溢,恍若釜上蒸汽腾腾然不可轻遏矣!但他仍不做最后的表态,还是微笑着又问:“诸位公子,对‘富贵’二字还有什么不同的理解吗?”
全场再次静默了下来。曹植刚才的回答已然高妙超然,谁的释义还能比他的更精到啊?
就在这一片静默之中,只见司马懿缓缓举手一礼,站起身向荀彧一躬,深深答道:“小生在这里献丑了,依小生愚见,‘博取于人’亦可谓之富,‘善屈于人’亦可谓之贵。不知小生的理解如何?恭请令君老师赐教。”
他此语一出,全场青年才俊们顿时发出了一片轻微的骚动。这个司马懿真是剑走偏锋,竟在曹植那番释义的基础上自出机杼,又跨出了一步新的境界来。
荀彧脸上的笑意这时才禁不住浓了几分,抚着胸前的长长须髯,慢慢开口又追问道:“司马仲达,你这‘博取于人谓之富、善屈于人谓之贵’讲得已然甚为精奥了——你可再讲得浅白一些,让大家听了也理解得更透彻一些,如何?”
司马懿微微点了点头,恭然而答:“博采众人之长即为富,屈己从人之善即为贵。令君老师和各位大人、各位兄台以为如何?”
“好!答得好!仲达这番释义才真是契合了我儒门大道中庸平实的妙境!”崔琰自入席落座以来,一直是左手托着一柄羊脂玉如意,右掌在如意上面轻轻摩挲,仿佛没有理会堂上的一切,直到刚才听了司马懿的回答之后,才不禁停手连拍了四五下掌,侧头向毛玠深深赞道。毛玠也是连连颔首,称赞不已。
荀彧亦是微微一笑,双手轻轻一抬,全场立刻鸦雀无声。他目光流转,先是瞧了瞧曹植,又是看了看司马懿,抚髯含笑欣然而道:“很好,很好。子建和仲达都答得很好。子建的释义,透着一股卓然自立、壁立千仞的刚正充实之气;仲达的释义,透着一股包举宇内、海纳百川的恢宏壮阔之气。他俩都是自得灵枢的好学之士!诸位公子,须得以他俩为楷模,好好学习、日日精进啊!”
“是!”堂上众位青年才俊齐齐应了一声。
“这第二个问题是,世间求学悟道之士,尽毕生之心血而不断追求的,不过是‘仁’、‘智’二字而已。”荀彧面色一正,又徐徐而问,“请问诸位公子,这‘仁’、‘智’二字是何含义啊?”
这一次,堂上有三个人举手欲答——曹丕、曹植、司马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