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有三件。第一,诛杀孔融;第二,南征荆州;第三,偏爱曹植而嫡嗣失衡。”
“唔……诛杀孔融,确实是曹操一大失策。懿儿,你且给为父细细剖析而来。”司马防微微含笑捋须而道,“为父要听一听你对这些事件的看法。”
“父亲大人,请恕孩儿献丑了。首先从曹操诛杀孔融谈起——孔融其人,虚名甚高,却并无阴鸷诡变之才。他与曹操交锋,走的全然是光明正大一路。虽然他给曹操制造了不少麻烦,但都是循理而动、遵义而行,不会从背后捅他曹操一刀。然而曹操却不能以光明正大之道而应之,反以阴谋之术而将他置于死地,天下谁人能服?”司马懿缓缓答曰,“况且孔融实乃汉室不二忠臣、孔氏至诚孝子,四海之内人人尽知。曹操凭着郗虑、路粹罗织的一些不实之词、无稽之谈,哪里就能将他抹黑得了的?所以,他这一次诛杀孔融,罪名太过牵强,手段太过拙劣,流于淫刑逞威,天下士民都觑破了他虚劲有余而名实不足。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曹操企图拿孔融的人头来杀一儆百,就完全成了一句空话。他诛杀孔融之后,只能是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勃勃野心,使朝野上下心存汉室的臣民大为骇怒,虽然他们在明面上一时显得被曹操震慑住了,但暗地里出于激愤之情与保汉之念,必会抓住一切机会对曹操多方掣肘、时时暗算,使他难遂其志。大业未定而妄开杀戒、残杀大贤、公然与孔氏圣门为敌,曹操又一次重蹈当年滥杀名士边让而致举州皆叛的覆辙,岂非大大的失策、失算?”
司马防听得煞是认真,不禁又问:“那么,你又凭什么认为曹操南征荆州就是失策失算之举呢?荆州实乃曹氏征取江南的咽喉要地,不容小觑。得到了它,往西可以进军益州,往东可以挥师吴越,左右开弓,稳便之极,而且又隔断了刘璋和孙权的联手作乱,可以东征西伐、各个击破——若是换成了我司马家用兵进讨,应该也会先行占取此地啊!”
“父亲大人、大哥,依懿之见,任何形胜要塞之地都不足为恃,关键是据地之人的智勇之才方为致胜之本!荆州那么好的地利条件,北可仰攻中原,东可俯压江南,西可窥伺巴蜀,堪称‘天赐福地’——然而它落在刘表这个庸才的手中又发挥了什么价值呢?十余年来,刘表只把它当做苟延残喘的乌龟壳,全然没有让它成为自己纵横天下的基点。所以说,据地之人的智勇之才方为关键之本。唯贤俊人杰,方能一尽地利之用也!”司马懿侃然谈道,“据懿所知,刘表而今身患重病,麾下将臣早已离心离德,而且嫡庶之争愈演愈烈,虽有刘备在侧而又怀忌难用,所以他绝不该成为曹操目前的首要大敌。
“倒是那江东孙权,年纪轻轻,帐下竟有周瑜、张昭这样的贤士良将甘为用命,数年之间已拓境三千里,锐气逼人,委实不可小觑——便是他上次朱雀池盛会上派来的那个特使鲁肃,满腹诡计,亦非泛泛之辈。因此,江东孙权才应该算是曹操眼下的一大劲敌。倘若我是曹操,必定会将南征之旅一分为二。一路为虚,由曹仁、夏侯渊等为帅,自叶县、宛城之间进发,对外大张旗鼓地诈称即将挥师攻取荆州,把刘表和孙权的全部注意力吸引在荆汉一带;另一路为实,由曹操亲率陈矫、张辽、臧霸等熟悉江南情形的精兵猛将为先锋主力,昼夜潜行疾袭,自合肥而取道皖城直捣江东腹地,打孙权他们一个猝不及防,逼他们屈节而降。孙权若降,则刘表不足为虑,届时以江东为根据而乘势溯江西上一压,便足可平定荆州。”
司马防听他娓娓道罢,不由得颔首暗暗称是。他目光一转,向司马朗看了过去,问道:“朗儿以为你二弟这番剖析如何?”
司马朗也十分惊讶地望向司马懿,惊得有些口吃地说道:“二……二弟!你对江南战局这一番剖析当真是精妙绝伦!实不相瞒,今天上午丞相府刚开过南征方略讨论大会了。荀攸军师也是主张南征荆州时从叶县、宛城之间潜军疾发,打他刘表一个措手不及……不过,没有人提出把江东孙权当做劲敌来看待……曹丞相抢先要南征荆州,也是害怕刘备会在刘表病危之际突然反客为主、鹊巢鸠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