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相大人讲错了,是我们曹家对当今陛下恩重如山,是我们曹家为当今陛下争取到了一切的尊荣。”曹丕缓缓答道,“倘若当今陛下通时达变,他是应该主动效仿尧帝禅位于舜帝、舜帝禅位于大禹的……”
曹操坐在那里,浓浓的夜色掩盖住了他的面庞,让曹丕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曹丕暗暗咬了咬牙,继续冷冷地说道:“然而,当今陛下非但没有通时达变、知恩图报,反而再三挑动孔融、杨彪、伏完等汉室大臣们拼命和我曹家作对,时时刻刻恨不能置我曹家于死地,我曹家已经被逼得退无可退了……”
“停!”曹操蓦地断喝一声,“你今天的话就讲到这里为止吧。”
曹丕一听,急忙闭住了口,心中暗想:怎……怎么回事?莫非父相心中最顾虑的居然还不是大汉皇帝和那些汉室忠臣吗?难道司马仲达和我都猜错了?……
曹操缓缓地从那一团阴影之中站起身走了过来,目光犀利得仿佛一直射到他的内心最深处,语调也凝重得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向他逼压而至:“这些想法不会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父相……父相……这些想法真的是……是孩儿从太史令王立大人所讲的那些天机之语中自己领悟出来的……”曹丕一听,急忙依照司马懿先前所教,伏在地上连连叩头,“还有,这些日子以来,陛下和那些汉室重臣们也的确对我们曹家是步步紧逼啊!——您那天大公无私地让出了武平县封邑,陛下甚至连一道婉劝之诏都没有颁下,也许他在心底里还认为这是父相身为人臣的应尽之事呐!只要一想到这些事情,孩儿就深深地为父相您感到寒心呐!”
曹操脸上的表情深不可测,他仔细地观察着曹丕的神情变化,心中暗道——
丕儿年龄渐长,所历之事亦是甚多,近来还为支持本相而写了《述征赋》,举止甚是稳重得体,与往日相比,实是大有长进。而且他的长进也自有脉络可寻,看起来并非像是受人所教那般“突发奇想”。这样看来,倒是本相刻舟求剑,先前对他的看法有些太死板了。
他慢慢缓和了面色,声音也变得异常地亲切起来:“丕儿,你真能这么去想我曹家的事情,为父很是欣慰啊!这样吧,你就留在许都,为我曹家尽心尽力守护好许都这个‘根本之地’,为父会特别交代曹洪、司马朗、夏侯惇他们好好辅助你的。”
“孩儿恭谢父相的信任和重托!”曹丕心头兴奋若狂,猛地一头叩了下去,磕出“砰”的重重一响来。
第2卷 身在曹营,司马懿暗通孙、刘 第13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第087节 永别了,昔日的盟友“文若,你的心痛之疾现在好些了么?”刚在客席之上坐定,曹操便探过身来向斜倚在榻床上的荀彧软声问道,语气里显出了一种发自肺腑的关切。
“托丞相大人的洪福,荀某的病情近日稍稍好了些,不再像一个月前那般心痛欲裂了。”荀彧脸上的笑容始终是那么清浅见底,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唉……文若,你都是先前整日里为了军国大事而操劳成这样的啊!不瞒文若,其实本相近来亦有头痛之状,有时候颅内就像突然抽了一下筋似的一跳一痛,简直是难受极了……”曹操脸上忧色重重,似是感同身受地慢声而道,“如今匡汉大业尚未底定,文若却和本相一样都患上了这种病痛之症,实在是朝廷之大不幸啊!本相这些日子里为此事当真是忧愁至极。”
“多谢丞相大人如此关心。荀某区区无用之身,一病一痛之际何敢与朝廷匡汉大业相提并论?”荀彧笑容一敛,轻轻而道,“倒是丞相大人身染疾恙与否,实与天下治乱大局息息相关……”
“文若你怎么变得这般客气了?”曹操听了他这话,脸上表情不禁为之一滞,“你我当年均是同心同德以拨乱反正、济世安民为己任——大丈夫磊磊落落不掩其志,你也一向对此是口念心存、言传身行的,今天怎的却这般虚饰回旋了?”
荀彧双目一抬,清凌凌的眸光往曹操眼中一投,立刻将他的眼波搅起了层层涟漪。二人对视片刻,曹操终是不敢硬顶下去,唇角忽地涩然一笑,先行将自己的目光移让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