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曾辨完这些字迹之后,脸色骤紧:“王大人此语太过玄虚……万望再加明示。”
王肃抬眼深深地瞅了他一下,继续用手指在他掌心上写道:“‘金马出世’,谁为‘金马’?此乃天变之兆的关键之处——何君自可深长思之!”
他刚一写完,何曾已是双鬓见汗:“原……原来是这样啊!何……何某有些……有些懂了……”
夕阳西沉,金灿灿的斜晖笼罩着夏侯府的后堂,在一片辉煌之中掩不住透出愈来愈逼近的昏黄之色。堂屋里烛光粲亮,虎贲中郎将夏侯玄与他的妹妹、司马师的夫人夏侯徽对席而坐。
夏侯徽今天是专门回来娘家探亲的——她的母亲、魏室德阳乡主曹茹患了暴疾,她便携了礼物前来探望。不料探望结束之后,大哥夏侯玄却将她留在了后堂,说有要事密谈。
淡淡的茶水热气腾腾而起,迷蒙了夏侯玄的眼帘。他注视着妹妹,她黑亮的长发在头顶盘起了一团柔美的堕云髻,洁白的面庞似满月一般丰满,耳边垂挂着的宝石吊坠闪烁如星,妙不可言。只是她的眉梢间却隐隐透着一丝莫名的憔悴。
“媛容(夏侯徽的字为“媛容”),你近来在司马府中可曾察觉出什么异样的迹象吗?”夏侯玄用手提了提衣襟,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
自先帝黄初年间夏侯徽刚一嫁入司马家时,她就遵奉父亲夏侯尚之密令而一直在暗中监视司马氏父子的各种动静。然而,直到今天,她也仍是同往常一样,向夏侯玄沉沉而答:“小妹近来在司马府中潜心观察,发现他们并无任何异样的动静。”
“不会吧?董昭、王肃、钟毓兄弟和他们司马家近来可有什么联系吗?还有,他们家张老夫人近来又宴请了哪几位诰命贵妇?”
“子元、子上都跟着我家公公一起去了西疆对蜀作战,董司徒、王大人和钟氏兄弟登门拜府来见谁啊?我家婆婆近来身体也不太好了,时常闭门卧养在室,和外面的人几乎都没什么走动了……”夏侯徽微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们就是一直这样神经兮兮地怀疑着我夫家不放手……”
“媛容!这是父亲的遗命、陛下的密旨!你难道想不遵从吗?”夏侯玄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晓得什么——你家公公可不简单哪!他近年来在关中一番苦心经营,把那里的三千里平川沃野搞得是‘水泼不进、箭射不入’,连我魏室的权威都被他盖了下去。听说那里十七八个郡县居然都给他立了‘生人祠’用香火供奉起来了……”
“我家公公本来就是朝廷德高望重、劳苦功大的社稷之臣,老百姓感念他的功勋给他立‘生人祠’又怎么了?陛下不也是下诏称赞他为‘当朝周公’嘛……”
“周公、周公!你知不知道,这‘当朝周公’倘若稍一怀有异志,说不定立马就变成了‘当朝王莽’了!”夏侯玄见他这个妹妹硬是有些“不开窍”,就丢过去一幅绢帛拓图,冷冷说道,“媛容,你身为我魏室国戚,心底还是要警醒着点儿!这‘灵龟玄石’上连‘天命有革,大讨曹焉;金马出世,奋蹄凌云;大吉开泰,典午则变’这样的谶文都出来了!你若再不警觉,咱们魏室可是要大难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