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这时颤巍巍抬起头来,探着耳朵听了半天,才缓声说道:“主上?主上很想念本座吗?唉……本座年老枕疾,自忖是来日无多了。主上那里自有曹大将军辅佐着,本座看来很好。哦,对了,李君你刚才说你要去并州任职?并州靠近匈奴、乌桓,他们生性好乱,你定要小心戒备啊!”
李胜听他言辞错乱,急忙提高了声音强调道:“李某此番出任之地,并非并州,而是李某的故乡——荆州!”
“什么?”司马懿似乎没有听清,眯着眼瞅了他好一阵儿,又自顾自按照自己的忖度喃喃地说道:“哦……原来你已经刚刚去过了并州?怎么,你也对那里感到头痛了?”
李胜心想,这司马懿别是耳朵也有些聋了吧?连“荆州”“并州”也听不明白!于是他又大声讲道:“李某要去的是荆州,不是并州!”
他这一句话喊得很响亮,震得那两个侍婢都吓了一跳。司马懿停住了喃喃自语,呆望着李胜,昏花的老眼转了几转,好半晌才似恍然大悟,口中喏喏而答,不好意思地说道:“本座听清了、听清了——原来你是要去荆州为牧为守啊!荆州……荆州好像是你故乡吧?这可正是你盛德壮烈、功泽乡梓的大好机遇啊!但是,幽州那里的胡人很是顽蛮,常有烽烟之警,你千万不可大意啊……”说来说去,他的思维又跳到什么“幽州”那边去了。李胜听他言辞错谬百出,自己也懒得再纠正什么了,就顺着他的话语敷衍应和着过去了。
偏偏正如俗谚所云:“树老根多,人老话多。”司马懿拉着李胜的手,又是东南西北地乱扯开来,一会儿时断时续、啰啰唆唆,一会儿若遗若忘、半晌乱猜,一会儿又忽作大呼、似有所惊。让李胜听得是昏头昏脑,满口“哦哦”,简直是难受之极。
终于熬过了半个时辰,李胜也丧失了最后一点儿耐心,紧紧握着司马懿的双手,流泪而道:“太傅大人!您今日之殷殷教诲,李某尽皆牢记于心矣。太傅您千万要好生调养,少言寡动。太傅贵体安康无恙,不仅是我等之衷心祈盼,也与我大魏社稷之兴亡攸关啊!这样吧——李某便不再叨扰您的休息了,就此告退了!”
听到旁边的侍婢比比画画地解说了好一阵儿,司马懿才算听懂了一个大概,摇着脑袋唏嘘而道:“哎呀!本座耳聋眼花,种种失态让李大人您见笑了!本座那师儿、昭儿若能有您李大人这等沉笃稳重就好了!他日,本座万一身殁之后,还望李大人您对本座那师儿、昭儿不吝提携才好!如此,则本座死亦瞑目矣!”
李胜的手被他牢牢抓着不放,只得连连点头:“太傅这是何言?李某自当与子元、子上永世不负君子之交!太傅大人您且莫过虑,还是好好休息吧!李某真的不能再继续叨扰您了……”
李胜的脚步声终于从屋门外渐去渐远。精舍之内,又恢复成了一潭秋水般的沉寂。
司马懿咳喘着摆了摆手:“你们退下去吧!本座要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侍婢和仆役们闻言,立刻便收拾完一切后纷纷退了出去。司马懿就半躺在这间空屋之内,深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