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誰也不曾道破玄機,仿佛方才撞見的一幕只是夢境。
蕭長寧踩著沈玹的影子前行,怔怔地望著沈玹寬闊挺拔的背脊,身體的寒意消散了不少,仿佛有他在的地方連寒風都被阻擋。
到了寢房門口時,蕭長寧忽然頓住,又喚了聲:「沈玹!」
沈玹仍保持著提燈推門的姿勢,側身回首,燈影鍍在他英俊的臉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蕭長寧裹著淺杏色的狐狸毛斗篷,俏麗的下巴隱在絨毛中,墨發披散垂下腰際,幼嫩的白與極致的黑交相輝映,美麗非常。她望著他,眼睛裡仿佛又有了六年前的神采飛揚,認真地問:「沈玹,我們的盟約可還算數?」
風無聲而過,帶著寒梅的清香,燈影綽綽,鋪了滿地的橙光。
沈玹知道她在擔心些什麼,忽的笑了聲,說:「在殿下未毀約之前,永遠算數。」
蕭長寧的一顆心從泥淖中直衝雲霄,她長鬆了一口氣,彎腰撐著膝蓋,像是經歷了長途跋涉的旅人般疲憊道:「太好了!」
沈玹等了半晌,只等來她這麼一句『太好了』,不由地抬眼看著她,意有所指道:「殿下沒有別的話問臣?」
「沒有了。」蕭長寧神情輕鬆,緩步向前,抬頭仰望著沈玹的眼睛,明艷一笑道,「因為,本宮已經聽到自己最想要的答案了。」
只要與沈玹的盟約還算數,只要還能繼續並肩站在他身邊,那麼他是太監抑或不是,又有何區別呢?蕭長寧在意識到自己對沈玹的心意之時,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現在這個結果算是喜憂參半,不會更糟糕了。
沈玹不點破,她也就不道明。這麼多年,沈玹都瞞過來了,只要她不說,這個秘密就會永遠沉入歲月的長河中。
「本宮不會毀約的。」蕭長寧燦然一笑,說:「永遠不會。」
她一笑起來,真是滿世界的燈火都會黯然失色。沈玹覺得自己心中有什麼堅硬的東西慢慢消融,唯有她的一顰一笑紮根抽芽,緩緩綻開花來。
他低低嗤笑了一聲,伸手撫了撫她細嫩的臉頰,沒有過多的言語,也不表態,只在轉身的一瞬,嘴角輕輕地勾起弧度。
雲翳散去,月光傾瀉,寂靜的夜,在緩緩搖落的月影中悄然而逝。
第二日,蕭長寧應約去了慈寧宮,一是例行請安,二則是替蕭桓見一見他未來的皇后。
今日天氣晴好,梁太后正在梅園中賞梅。
先帝偏愛紅梅,故而這梅園種下的俱是百來株殷紅似血的紅梅,遠遠望去如晚霞散布,與殘雪映襯,美得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