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玹……」蕭長寧輕輕捏了捏他的掌心,擔憂道,「你怎麼了?」
她柔軟的聲音喚回了沈玹的神智。
他緩緩擰起眉頭,眸中的戾氣消散許多,但神情依舊有些難看,直直地盯著蔣射手中的簇新良弓,沉吟道:「他的弓箭……」
弓箭?有什麼問題麼?
蕭長寧看不出有何不妥,正要出聲詢問,卻見蔣射又是一箭射出。這下沈玹有了動作,他倏地拔刀,刀刃帶著呼呼風響破空而去,在半空中與那支射出的箭矢相撞,將其攔腰劈成兩半。
叮——
雉羽箭碎裂成屑,嘩啦啦掉在地上,細長的刀刃擦過蔣射的肩,釘入對面的土牆之中。
那一刀是帶著怒意的,或許還夾雜了其他的情感。蔣射一怔,直覺大事不妙,便摘下蒙眼的黑布,朝沈玹的方向撩袍跪下。
林歡也嚇了一跳,沈玹雖然嚴厲,但極少對下屬動怒。
林歡一時惶然,連核桃肉也顧不得吃了,垂頭走到蔣射身邊跪下,時不時掀起眼皮打量沈玹,神情有些忐忑。
沈玹鬆了手,只讓蕭長寧在原地等候,自己步履沉沉地走到蔣射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他,問道:「這套弓箭,哪來的?」
蔣射寡言少語,不善言辭,半晌才道:「吳。」
儘管只有一個字,但不遠處的蕭長寧還是聽清了,有些訝異與他竟然有著如此柔軟清澈的少年音,與他沉穩的外表絲毫不符,難怪極少開口。
這一個『吳』字說得沒頭沒尾,沈玹卻是很快明了,對一旁的林歡道:「叫有福過來。」
林歡忙不迭起身,一溜煙去了。
吳有福很快趕了過來,因來的匆忙,身上的藍布圍裙還沒來得及解下,擦著肉臉上滑落的汗水跪在蔣射身邊。
他瞄了一眼蔣射手中的弓箭,再看了看沈玹陰寒的臉色,忙道:「這弓箭確實是屬下送給蔣役長的。」
沈玹盯著他。
那是來自上位者的壓迫力。吳有福本能地覺察到了危險,低下頭招認道:「就是前些日子洛陽蘇家送來的那套,屬下見弓箭精良,丟了可惜,便自作主張送給了蔣役長……屬下違抗了廠督的命令,受了賄賂,甘願受罰。」
東廠並非是乾淨的地方,有成百上千的番子需要養活,光靠上頭撥下的那一點點銀兩是全然不夠的。所以有人送禮要求減刑打點時,只要不過分,沈玹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想今日是怎麼了,只是一張弓而已,卻讓他大發雷霆……
額間的汗划過鬢角,又順著下巴滴落。可吳有福並未感覺到熱,反而只覺得身上冷的慌。
見沈玹不語,蔣射道:「我、的錯。」說話像是嚼碎了似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說得很艱難。
沈玹揉了揉眉心,放緩語氣道:「並非因為這個,你們起來。」
蔣射依舊直挺挺地跪著,吳有福面有愧色,道:「廠督,屬下做錯了事,您儘管罰屬下便可,否則,我等良心不安。」
「起來。」這次是不容置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