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夫人回憶到這裡氣得大哭,
「我沒想到,那是我與爹爹最後一次見面,等我和荀羽離開後,他就死了,他是被我活活氣死的,荀羽也因此懊悔不已,便主動替我爹爹辦了後事。」
「我直到在城外莊子上住了半月方知爹爹去世,當場昏厥,數日後我醒來時,奶娘告訴我,我懷孕了....」荀夫人說到這裡,拽著秀娘的袖子,淚眼婆娑,
「你能想像一個弱女子孤身在外懷著孩子的處境嗎?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想憑什麼啊,憑什麼荀羽妻女和睦,我卻在外備受煎熬。奶娘也不死心,她老人家勸我沉住氣,靜待時機。」
「我就這麼在莊子上住了兩年,孩子生下來皺巴巴的,很可憐,可她父親對她一無所知....」
這些事壓在她心裡太久,沉重地如同石頭讓她喘不過氣來,說出來人仿佛也舒坦了些。
秀娘見狀甩開她的手,「你是自作孽不可活,還怪得了旁人?你堂堂翰林之女,隨意尋個郎君嫁了,必是體體面面,你卻非要搶別人的丈夫,此罪難恕。」秀娘罵完,又緩住語氣湊過來問,
「然後呢?」
「然後....」荀夫人頹然坐在地上,深吸一口氣,臉色發冷,「我熬了兩年,一次入城採買,無意中聽說秀水村發生了瘟疫,我想那秀水村可不就是荀羽的老家麼?」
「我只當他出了事,即便他對我不理不睬,可我心裡始終放不下他,」荀夫人咬著牙,「於是,我便去縣衙尋了縣太爺的女兒,可能是天公作美吧。」
荀夫人說到這裡,笑得十分詭異,始終記得那日縣太爺女兒眼底亮起的神采,
「葉姐姐,我告訴你,這簡直是天賜良機,想要瘟疫不蔓延,唯一的法子便是封村,荀羽不是在荊州州府讀書麼,此刻那稚兒弱母孤立無援,我打算趁此機會,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她們,等那荀羽回來,只當是瘟疫封村,怪不到我頭上!」
荀允和聽到這裡,發出與荀夫人一般無二的詭笑。
他深知保護妻兒唯一的途徑,便是讓自己擁有更大的權力,於是他卯足了勁,寒窗苦讀,只希望早一日能進去國子監參與科考,將妻兒帶離荊州。
可他斷沒料到,縣太爺竟然喪心病狂,為了遏制瘟疫,下令封山放火,留在縣衙的眼線立即將消息傳到荊州府,他先一步去州府,敲鼓狀告,州府衙門聞訊趕忙派人前往江陵縣,州府同意封村,卻不許放火。
可惜還是遲了,等他趕到時,漫山遍野的林木均成了炭,原本綠意盎然的村子被燒成一個黑窟窿,四處生靈塗炭,斷壁殘垣,不成模樣的屍體被傾盆暴雨沖刷,順著泥石流滑入村腳。
他冒雨挖了三天三夜,挖出一截被燒成黑炭的身子,以及套著銀鐲的小胳膊。
他奔波府衙,救了隔壁兩個村,卻獨獨沒救下自家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