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是,我不是要罵他。我是指,那人應該是我能看得見,但梁宴看不見的——鬼魂。
我還在想到底這鬼魂是何人,段久竟然連我也要瞞著,還遮遮掩掩的不想讓我看見。馬車就緩緩地停了下來——桃花溫泉到了。
梁宴下了車,屏退了左右人,跟蘇公公交代了一句「不要讓任何人靠近,留幾個精幹的守衛在最外層就好」。
這幾天我在蘇公公臉上見過的最多的表情就是同情,在梁宴跟我說話的時候,在梁宴安排人給馬車鋪兩個軟墊的時候,在梁宴要求在寢宮裡放滿紙筆的時候。
蘇公公就會流露出同情而又憐憫的目光,仿佛大梁朝的陛下已經得了對著空氣說話的失心瘋,離滅國亡朝不遠了。
甚至前兩天梁宴在夢裡睡得安穩,夢境自動退散後,我出來找軟榻睡覺的時候,還聽到蘇公公在廊下抹著眼淚,跟自己的小徒弟哭訴道:「陛下可憐啊,老奴從小看著他長大,怎麼如今……唉……怎麼會落得成這樣,唉。」
所以我通過車簾的縫隙,看見蘇公公臉上又流露出那種迷惑不忍,不能理解梁宴卻莫名其妙心疼他的目光後,我是真的很擔憂。如果有一天蘇公公發現有個鬼魂,也就是我,一直在他家陛下身邊轉悠,他會不會直接被嚇得一命嗚呼。
那我豈不是罪過大了。
等到僕從們都走光了,梁宴才回過身掀開車簾,對著只有他能看見的紅繩伸出手,挑著一點嘴角笑道:「走吧,我的小侍讀。」
這該死的稱謂聽得我非常不順耳,雖然我一直勸慰自己「沒有侍讀是梁宴小時候的遺憾,我絕對不能對他發火」,但梁宴調笑的姿態依舊看得我十分不爽,仿佛我在這場爭鋒里落了下風。
別問為什麼我和梁宴都成了這種關係還要爭鋒,問就是男人之間該死的勝負欲。
生前我為臣,梁宴是君,比他低一層也就罷了,畢竟我還要靠著他發俸祿。如今死都死了,他演個公子哥兒,我還得給他當侍讀?
做夢!
我直接無視了梁宴伸過來的手,從車上跳下去,在梁宴皺著眉的目光里自顧自的向前走。
然後被人扼住手腕。
他娘的,忘了這該死破繩子了!
本相遲早有一天剪了它!
「跑什麼,你知道溫泉在哪嗎,沈大人?」梁宴輕笑了一聲,看不見我人也不妨礙他搖著那把沒打開的摺扇,風流又輕佻地低聲道:「還是說,我們沈卿對於要和我同泡溫泉這件事,已經迫不及待,躍躍欲試了。」
躍你大爺!
我真是低估了梁宴這狗東西不要臉的程度。
尤其是我被梁宴哄騙著,在還沒看清溫泉原貌的時候,就進了他夢中之後。
我那這兩天跟失靈了一樣的敏銳感,終於回歸到我腦子裡。讓我在看到夢裡白霧後只有一池溫泉的時候,瞬間反應過來了梁宴的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