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唯諾諾,卑躬屈膝。
這是一個寒窗苦讀十餘年的人,在這不見天日的官場裡唯一能做的事情。
但任良風依舊不想走。
他不是貪戀京都里的繁華,他不愛金銀,也早已被磨掉了稜角,不再奢求位居高位、建功立業。他唯獨貪戀……五更天御花園偏角,那個破舊的木鞦韆上,笑得比花還燦爛的姑娘。
那是這偌大的皇宮裡,唯一一個真心對他笑的人。
任良風見到她本是一場意外。
文史官雖然是京都里最末等的官吏,平日裡乾的最多的事也不過是將公文整理成冊,送到京都各位大人物的府里。但這份差事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宿在皇宮裡,隨時隨地聽各位大人的調遣,說不定哪天得到大臣皇帝青眼,就能一躍沖天,躋身到拿著笏板的正經官員隊列里去。
得到大臣皇帝青眼這事大抵是和任良風無緣了,但幸好,他在京中置辦不起府邸,只能日日宿在皇宮裡,緊挨著下等宮女太監的居所入眠。
也就是這點幸好,讓他遇見了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那天任良風因為一點小事得罪了自己的頂頭上司,那位眥睚必報,讓他謄寫了一夜的史經。等他把所有的東西都抄寫完,都已經到了上朝的五更天。
正殿的路上到處都是趕著去上朝的官員,憑任良風的官階,還沒有資格從那些官員之間經過,他只能繞道從御花園後面的小路里回去,沿途隨意抬眼打量著清晨的花景。
就這麼一抬眼。
他看見了這座花園裡最美的一枝花,也遇見了他人生最心甘情願的轉折。
一個比秦淮河曲子裡唱的夢江南還要幻影幻真的姑娘。
她小小的獨自一個人,搖盪在鞦韆上,風吹起她的發梢和她一晃一落的步搖。她聽到有人走來的聲響,並不慌張,反而偏著頭來看,望進任良風驚艷又茫然的眸光里。
那姑娘被他呆愣的神情逗樂,噗呲一聲笑起來,沖任良風抬了抬下巴,絢爛道:「哎,書呆子,你叫什麼?來幫我推一下鞦韆唄。」
鞦韆起了又落,落了又起,和任良風一起醉倒在春風裡。
「喂,書呆子,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呢?」
「任……任良風。姑娘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