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聰明程度,既然認識林逸青,就不可能不知道他和周淮的關係。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信息差。
之前秦一隅潛意識裡就覺得南乙有所隱瞞,現在得到驗證,他反而覺得有意思了。
原來離開高中,還能和小幽靈玩貓鼠遊戲。
於是他不打算直接找南乙討答案,那太無聊了。半夜十二點,他撥通了林逸青的電話,意料之中的,大忙人並沒有接。
他指不定在哪架飛機上,等著落地去談投資和併購呢。
於是秦一隅對這位大忙人精英展開了信息轟炸,順道也把那張照片一起發了過去。之後他盯著那個落款的時間,回憶當時自己在做什麼。
2022年初的冬天,他在雲南,瀾滄江旁的一個小村落里,那時候的他在那兒才待了一個多月,人生中頭一次在陌生人的家裡度過了春節。
前一年的9月出了車禍,10月被單方面官宣「退隊解聘」,12月確認復健失敗,開始酗酒、住院,接受心理治療,實在受不了跑了出來,隨便買了張車票,這麼一跑,直接跑去了邊境。
起初他只想隨便找個地方躲清淨。一無所有的人最適合去無人知曉的地方,在那裡,沒人會用遺憾的眼神看他,也沒人會憐憫,大家只知道他是個從大城市來的大學生,算數好,會說英語。
喪了一個星期,某天半夜睡不著,他突然想去爬山看日出,爬了一半突然聽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本就怕鬼的他嚇了一跳,大喊出聲,誰知那竟然是兩個手拉著手的小孩兒,大的十歲,小的五歲。
他們的鞋子被山路磨破了,縫縫補補,還是露出半個腳趾,背著包,手裡拎著一個沒電了的手電筒。
後來秦一隅才知道,他們是去上學,為了不遲到,必須凌晨三點起床,四點前要出發。
那天他跟在倆小孩兒後頭,一步步,翻山越嶺,從天黑到天亮,從山路到馬路,最後到了那個遠得該死的破學校。
站在大門口,他忽然發覺,自己人生中的許多困難,好像都是小布爾喬亞式的無病呻吟。
他沒看到那場日出,卻看到了比日出更珍貴的東西。
於是秦一隅留了下來,找了間小破屋子,原主人早去外地打工,房子荒廢已久,他簡單打掃了一遍,找村裡的木匠買了點桌椅,又騎車去鎮上弄回來一塊舊黑板,開了間很不成氣候的小課堂。
他上的第一堂課是《逍遙遊》,只有一個小孩兒來了,他沒上過學,不識字,秦一隅只能先教他寫鯤字。一筆一划,他學了很久。
放學回去,孩子告訴孩子,告訴大人,有個卷頭髮的大哥哥老師教他寫字,很難的字,是大魚的意思。
一傳十十傳百,莫名其妙地,秦一隅就變成了那隻大魚,又因為長輩們的親切稱呼,從大魚降級到小魚。學生也越來越多,小課堂愈發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