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於是不再說話,勉強專心的開起車,心裡卻又因為遲潛那句並不悅耳的批評,始終不是很舒服,車裡氣氛冷的能凍得死人,倒是省了開空調。
遲潛卻也沒有睡著,他緊閉著眼,眼前一片漆黑,回想起剛剛秦妙的話,手又控制不住的抖落起來。
陳槐安現在過得很好。
這是件不爭的事實。
八年前,他曾經這樣祝願過他,現在願望成真,他卻只覺得後悔。
他事業有成,有車有房,有自己的美術館還受人追捧。
秦妙看不起自己,卻要向他求畫。
還有一件事情,是遲潛始終不願提及的,他從來沒有說過——
做陳槐安的裸模,是他職業生涯里賺得最多的一次,即使他沒有畫完整。待在這樣的人身邊是很危險的,如果自我意志殘缺,很容易就會變成一個奴顏婢膝的人。
而遲潛不願意做這樣的人。
車很快停在了一個灰撲撲的雨棚下。
遲潛抱著書包下來的時候抬頭張望了一下,幾棵杉樹長得高大,卻不遮太陽,光有些刺眼,他不敢多看,就默在那裡。
秦妙沒有過多謙虛,這個地方確實是個老破小。
像這種掉著綠漆皮的鐵門,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看到了。
秦妙從車上下來,心情仍舊不好,她看遲潛呆呆的站在那裡,雙手緊緊的抱著書包,恍惚間還以為自己看到了他高中的模樣,雖然他們並不是一個高中的。
一四年之後,他們所有人都分開了,秦妙並不知道其實遲潛並沒有上過高中,她以為遲潛只是和她一樣沒有考上大學,所以才早早出來工作。
她沒有想到,在這個競爭激烈的時代,遲潛只有一張微薄的初中畢業證書。
所以她也就沒有過多思考,脫口道:「你這書包裡面不會還裝著書吧?抱的這麼緊,以為自己還高中生呢。」
說著,語氣里又帶了些譏諷,「你這樣下去,這個社會不會包容你太長時間。」
遲潛看著她。
「高中生」這三個字就已經足夠讓他愣著反應了一會兒,那邊秦妙又在說別的話,「打工人要有打工人的覺悟,你是運氣好,不然遲早是要摔跟頭的。」
這句話聽起來好像是在提點他,裡面高傲的意味卻又很濃
遲潛捏了捏書包帶子,總覺得身體裡那股煩躁的勢頭重新又附著了回來,他撩起眼皮,平靜的直視她,話說的很輕也很淡,「……我是正常走路,為什麼會摔跟頭。」
秦妙愣了愣。
「我摔跟頭,難道不是因為你們太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