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期待這樣的人能夠將他拉出泥沼。
但當他看著遲譽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上露出那樣陰狠的表情,心裡實在,尤其的艱澀,他很難想像並且接受自己的親生父親居然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這條求生之路不因血緣而開闊,反而顯得更加灰敗。
……
在遲潛的世界裡,他頭頂上的那片天空其實從來沒有放晴過,只是那段時間,前所未有的暗。
和平村拆了,電子廠關了,黎潮汐丟了工作,遲潛一身的毛病,原本的前程也沒有了,遲譽時不時來騷擾……
所以他完全可以理解並且支持黎潮汐再婚的這個決定,因為他雖然混沌,但是心裡隱隱也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他很心疼自己的媽媽,他很怕自己拖累她,他希望她能夠過得更好。
只可惜,子女對父母的愛通常都會被輕視,被小看,黎潮汐似乎很怕遲潛會不同意她再婚的決定,在這件事情上,她對遲潛說了謊——
她說她想要給遲潛找個爸爸。
她還說有個弟弟長大以後就可以保護他。
遲潛信了。
然而,謊言是這個世界上最脆弱最不堪的東西,它比窗戶紙都薄,輕輕一戳就破了,一個謊言的誕生往往需要兩個,三個甚至很多個謊言去圓。
所以當沈自清把他抗抑鬱的藥片全扔進馬桶里,而沈睿置若罔聞時,遲潛就知道——
那不是他的家。
在那個房子裡,他就只是一個外人而已。
沈自清是個異常頑劣的小孩,他總覺得遲潛住進來之後,分走了他爸爸很多錢,所以那兩年他私下裡對遲潛是以一種完全敵對的狀態在抗衡,而當這種抗衡是一種單邊的形式存在的時候,那麼,遲潛幾乎是被壓著打。
但他一個字也沒有告訴黎潮汐,沈睿工作一直都很忙,黎潮汐幾乎是全權負責起了沈自清的陪讀任務,遲潛有時候站在角落裡看著,一時間不知道母親究竟是結了個婚,還是給自己找了個保姆的工作。
母親只撒謊,卻沒有辦法圓這個謊。
是遲潛幫她圓這個謊的,他的做法也極其簡單——
保持緘默以及獨自忍受。
其實遲潛有時候會想,如果黎潮汐當時沒有那樣說,她只是說自己想要找個丈夫,想要多一個兒子,情況都可能會好很多。
遲潛也不至於為了圓這個謊,殫精竭慮,幾乎耗盡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