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們是不是有意冒犯,郁風都不太在意,他不在意這一類戰場。
軍訓的新生們陸陸續續聚集到操場上,排成不怎麼規整的方塊陣列,穿著迷彩服在烈日下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特別像一批淺水灘上沒精打采的水藻。
隊伍里忽然傳出一點騷動,郁風被教官安排在排頭兵的位置,聽見身後有人悄聲說:「看那邊。」「樹上是不是有個人?」「他在幹嘛?」
動靜像漣漪一樣盪開,郁風不動如山,天生缺少一點好奇心。
不過教官被驚動了,梗著脖子怒吼:「誰在說話!誰在說話?!我看見了啊,自己打報告!!別讓我點你!」
「報告……」「報告……」隊伍里傳出幾聲心虛。
教官:「在說什麼!大聲說!讓大家都聽聽!」
「報告,那顆樹上有個人!」其中一個同學難掩興奮地說。
他喊得很大聲,不止他們班,周圍其他方陣也都聽見了,水藻們齊齊往一個方向轉了腦袋尖。
「看看看!都想看是吧!全體聽口令!向左——轉!站十分鐘軍姿!」
其他陣列的教官也有樣學樣,懲罰這幫缺少敬畏的小兔崽子。
於是,郁風看見了趴在一棵巨大的桑樹上許遠。
他正趴在一根粗樹枝上,伸長手去夠枝條末端的一簇密密的紅桑果。忽見操場上所有人都轉身朝向自己,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的方向,他顯然十分錯愕,愣得忘了動作。
老桑樹不是長在校園內的,在一牆之隔的市高校教師家屬區,貼牆長的,枝葉繁茂,一半都逾越到了牆這邊來。
結的桑果是紅色的,越到上面越密,人不能輕易摘到,大都饗了天上的鳥兒。
許遠早就看到了郁風,他爬上樹,站在濃蔭的樹杈間偷看了半晌,郁風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跟著教官的口令左轉右轉跨列立正,和他之前的囂張不馴判若兩人。不過,他知道他底子裡還是那個不馴的傢伙,他之前提過,他想評上什麼軍訓優秀標兵。
許遠問那有什麼用,郁風擺著一出一個人神共憤的囂張表情說:「優秀是一種習慣。」
許遠當場給了他一腳。
因此他看見老老實實軍訓的郁風,覺得又搞笑又可愛又臭屁又討厭,騎樹杈上笑了半天。
許遠愣了一瞬後,繼續摘他的桑葚,他拿著一隻紅色塑膠袋,已經摘了半袋子。已經記不清多久沒吃到過水果了,這半袋子夠他高興的。
又摘了一會兒,見操場上眾人還是直杆杆地朝著他,他沖他們揮了揮手,然後身體一晃,仿佛一不留神要滑下去。操場上發出齊齊一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