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往來者再掩飾得再好看, 標榜得再好聽, 也不過是一心想要求得青眼,一步登天而已。
所謂雅客論道,求道而輕名, 也不過如此。
但謝樽真正厭惡不喜的,卻並非是這種淡泊之下的追名逐利。
他站在山石上, 垂眼看向不遠處谷間溪旁正交談著什麼的幾人,在看到布衣者諂媚的笑容,與遞去詩文中夾帶著的錦盒時,眼中的厭惡一閃而過。
世人多以為這些集會能讓蒙塵的明珠生輝,卻不知這裡與那些賣官鬻爵的暗場唯一的不同,便是披上了一層鮮亮的外皮而已。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但如謝淳所言,這裡蠅營狗苟之輩甚多,但亦會有蒙塵的明珠。
收回視線後,謝樽下了山石,跟上了已經走遠的謝淳,他走著走著,又莫名有些想笑。
說來這些年,他還真是日漸清高起來了,想來這一點王錦玉應當是功不可沒。
謝樽記得,在他們四人關係日漸親密後的某一天裡,他曾經問過王錦玉為何會對他多有不喜。
當時,他得到了一個令他有些驚訝的答案。
因為王錦玉認為他身為謝家子弟,卻去做了太子陪侍,只知攀龍附鳳,氣短而志窮。
其實王錦玉說的雖然不中聽,卻也沒什麼錯,那時的他就是如此。
心不正,身不修,縱然堪堪爬出了泥潭,卻也只是漫無目的地遊蕩著,什麼抱負志向,通通與他無關。
出神間,謝樽忽然聽到了前方謝淳的呼喊聲,猛然回過神來,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行至半山,曲徑深邃,溪流漸急,順著山石飛躍而下。
謝樽趴在山間小亭的欄杆上,向下看著被流水裹挾的杏花瓣,那花瓣在溪水中沉沉浮浮,不知流向何方。
自從坐進了這座小亭,謝淳便半天沒有動靜,謝樽偏頭看去,察覺到謝淳有話要說。
從一月前開始,謝樽便時常有這種感覺了,只是謝淳數次欲言又止,起了個頭又轉開話題,謝樽也未曾追問過。
不知過了多久,謝淳似是做好了什麼決定一般,緩緩開口:「樽兒,你說我此番接下這御史中尉之職,如何?」
謝淳聲音很輕,瞬間就被山風捲走。
聞言,謝樽轉過身,坐回了謝淳身邊,不再將注意力放在此間的奇秀景色之上。
一月前,一道聖旨送進了定國公府,命謝淳為御史中丞,監察百官。
年僅十七任御史中丞,看似少年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