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意重新入內,發現溫涼正蹲在屋角,停頓了一息又繼續說道,“浙江巡撫王然大人給您下了帖子,邀您三日後登府賞花。”先生還是把那些信都燒了,雖本該也是如此,殘留來往的信件若是被查出來,總不是好事。
然綠意每每見到,還是覺得有些莫名的感覺。或許是因為每次先生都是攢下好幾封才一次燒毀,不知是為了省事,還是為了其他。
溫涼起身從綠意手裡接過那張帖子,走回書桌前看了兩眼,然後才開始研墨。
溫涼來杭州一月有餘,素來深居簡出,並不曾活動。別說這杭州的官場了,便是整個杭州都尋不出認識他的人。
這浙江巡撫尋他,總不會是因為揚州的事情?他微闔雙眸,暗自思忖。
杭州自有知府,浙江巡撫只是駐守在杭州,有著這位頂頭上司在,杭州知府想必也很有壓力。
“主子,所有情報已經送往京城。”屋內驟然響起暗啞的聲音,溫涼連眼都不睜,默然點頭,那人便悄然散去。
溫涼當初出京,最開始是輾轉在紹興待了數日,而後又來到了揚州。揚州繁花似錦,更是天下航運來往的中轉,著實是個熱鬧的地方,更是魚龍混雜的地方。溫涼在那裡捅出了個不大不小的簍子,更招惹了江寧織造曹寅的注意,正好揚州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溫涼便帶人搬到杭州來。
他所租賃的府邸並無掛匾額,也並無交遊,只是不論這浙江巡撫是何意,溫涼都想去會會。畢竟這也算是有人主動送上門來。
數日後,溫涼挾拜帖而至,王府門房的態度很好,連忙有人進去通報,又領著溫涼往府內而去。
王然是今年剛升任浙江巡撫,和溫涼來杭州的時間頂多也是前後腳。這短時間內,府內仍看得出有些匆忙的痕跡。不過這王府的下人該是訓練有素,便是行走間也很是輕巧,動作很是舒緩。
府內隨處可見點綴的花草,暗香隨著他們的走動而隱約散開,戀戀不捨地在他們衣角纏綿,最終被越走越遠的距離拋在後頭,可不到半步,又有著不同的花木,層層掩映下煞是好看。
“先生,請往這邊來。”侍從欠身道,而後引著溫涼到了湖心亭中,那裡早有人坐在那處,看起來清俊瘦削,又有半大少年立於身後,兩人時不時交談兩句,態度溫和,看起來更似父子。
通往湖心亭只有一條道路,那個半大少年先注意到溫涼的前來,視線落到溫涼身上頓時露出喜意,伸手扯了扯身前中年人的袖口,那清雋中年人順著他的力度抬頭,一眼看到溫涼,頓時也站起身來,往前迎了幾步,“這位便是蘇先生了?”
蘇然乃是溫涼的化名,只他從不留名,因而在外若是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也只知道他姓蘇。
溫涼拱手先行一禮,“大人折節下士,某深感五內,只是不知大人為何邀請蘇某前來。此事不解,某心難安。”
王然朗聲大笑,往前扶起了溫涼,“蘇先生說得對,朗兒,過來。”
那半大少年走到溫涼麵前來,長身一禮,微紅著臉說道,“小子當初流落京城,若不是有人解囊相助,早便無力脫身。前些日子在碼頭下船,小子遠遠便看見先生,與當初恩人極為相似,這才貿然請伯父邀先生前來。莽撞之處,還請先生見諒。”少年口齒清晰,三兩下便把緣由解釋清楚。
溫涼恍然,原是這事。
京城,少年……溫涼仔細端看這少年的模樣,這是當初在書鋪待著的那個孩童?
“你是書鋪的那個孩子?”溫涼凝眉,想起當初的畫面,他在那時難得以女子為裝扮出行,並且還去逛了書鋪,這才在那個時候撞見那個孩子。
若不是見那孩子一心向學又體貼長輩,那時的溫涼也不會有著淺薄的善意。
少年眼眸中迸發出驚喜之色,連聲道,“的確如此,想必定然是先生姊妹所搭救,還請先生受小子一拜——”當初若不是有那金葉子在,別說是被伯父所尋到,便是娘親的疾病也無法救治,沒想到如今,他還能親自感謝恩人,著實是奇妙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