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帳秋風掃過薛止道被滄桑浸透的眉眼,他頷首應聲,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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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雲承在榻上昏了幾日才醒,醒時已不在烽謝營。
為了打仗,在徐雲承昏迷的這些時日裡,整個烽謝營已從北關搬至謝家封地上的至東城裡。他們強破城門,又心安理得地搶了東城最為豪奢的幾處府宅安住下來。
徐雲承依舊被楊亦信帶在身邊,只是衣食起居都由楊亦信手下和欽裳伺候,一舉一動都由人盯著。
被楊亦信派來伺候他者是個方及十六的少年,圓臉凹眼,生了一副常見的秦人樣貌。那小孩兒雖算不得有多秀氣,但笑起來很是好看,總叫徐雲承想起宋訣陵身邊那又招人打,又惹人疼的欒壹。
那小孩兒爹娘死得早,取了名但沒有告訴親朋鄰里,以至於他爹娘沒了後,大家都不知怎麼叫他。後來不知誰先起的頭,總之大家都開始喚他作「阿勒」。
阿勒在這烽謝營中雖掛名副將,但因年紀太輕,楊亦信和蘅秦老將格圖皆不准他上沙場打仗,便被派去和欽裳一道照顧徐雲承。
他幹活很不仔細,縱然一直守在徐雲承身側,但他只知整日哼著歌兒,一進帳子便擱地上氍毹上歪著,一點兒不搭理榻上那病患。
今兒欽裳去外頭給徐雲承拿藥,只留了阿勒作陪,徐雲承問他:「你年紀輕輕,怎麼會跑魏來?」
那人聞言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將適才在外頭席地而坐粘上的土全拍掉,說:「我降生兩月,爹娘為了生計去魏謀生意,被你們魏人當街砍死!我進這兵營是為了給我爹娘報仇!」
徐雲承艱難起身,抽了軟枕墊背,說:「你不知那些個魏人相貌,如何能報仇?」
阿勒眸光驀然狠絕凌厲起來,他道:「朝滿同我說,若是不知何人殺爹娘,索性殺盡一切所遇!」
徐雲承沒有為之所動,只說:「這般麼?那你也該殺了我才是。」
阿勒插著腰,把嘴努了努,道:「朝滿不叫我殺你!」
「朝滿?可指的是元戚麼?」
阿勒聞言登時怒火中燒,他用力掐住徐雲承的面頰,不容徐雲承再說。
「什么元戚,我呸!!朝滿他早已將魏家名字丟棄,他可憐你才不殺你,你來日再不准用那難聽名字喚他!!」阿勒往徐雲承置靴處狠跺一腳,在那雙月白長靴上摁上黃澄澄的沙,「你這魏賊以後少同我說話!」
徐雲承甩頭掙脫開來,他輕呲一聲,尖酸地說:「阿勒,魏立邊關為界,將士們平日裡頭可是遭人執刀要挾也不肯踏出邊關半步,更何況十六年前!依魏家紀年,當年乃樞成一十四年,那時魏與蘅秦互市往來正盛,你爹娘若是個正經商販,定然不會遭人阻攔,更別提命喪他國。——阿勒吶,你爹娘莫非是竊、賊?」